读《哥哥的纸条》和姐姐的评论有感(一)

 

读了二哥孙溪写的《哥哥的纸条》,看了姐姐孙青发表的评论,往事汩汩涌上心头……

哥哥孙刚是我们6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,长我9岁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他可是太了不起了。

我们居住的吉林大学十八家(较高档的家属院。右侧是省委书记赵林的大院,左侧是校长刘靖的独楼,对面是老将军洪学智的宅第),满院子的孩子里数他大,数他与众不同——在长春矿冶学院住校,一礼拜回来一趟,穿着双排扣的列宁服——多新鲜,多神气——而且一身本事,见多识广,总能讲出些新鲜事,引人瞩目。印象中,他每次回来,身边总会聚上剃着一样头发的大大小小的男孩子(呵呵,一个剃头匠,给十八家孩子轮着剃)。哥哥会画画、会打球、会做手枪做弹弓,时常给院儿里一帮小的们露两手。那时,我心里那个自豪、那个得意啊——那是我大哥!记得有一次他画金鱼,身边围了一圈“圆脑袋瓜儿”,个个眼里露出惊羡,唏嘘赞叹不已!崔亮还一个劲儿地指指点点,二铁看入了神,鼻涕过了河都不觉得了。而给我印象最深的,则是墙上那幅他画的大老虎,取名“长白虎啸”。他给我(旁边大概还有武弟,也许还有李弟)讲:上山虎如何如何,下山虎如何如何,我记住了:还是上山虎英武,威猛。正是他的写写画画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(当然,妈妈一手纤秀的毛笔小楷为家长会写的课桌上的名签儿,也给我启蒙的示范),以至于我刚一加入少先队,就因为会写会画当选为大队宣传委员,戴上了三道杠——十八家,满院子,就我一个,人家都叫我大队长——在学校还戴上了“值周”的大红袖标,在一千多人的学校里,到处巡查,老牛气了!可我知道,没有哥哥的言传身教,那哪能呢?我们的童年,似乎不怕挨欺负,因为有哥哥在;就是在坏孩子面前,就是在上学路上的小河沟被傻子(经济系主任关梦觉教授之子)拦住,也能挺着腰板,说硬气话,不害怕。

哥哥毕业就参加了工作,被分配到了通化石油矿山机械厂(记得好像是先给分到了四平,又对调的),当上了车工——那个年代,“车钳铣,没个比!”——谁不羡慕?更让人羡慕的还在后头呢!第一年春节回家,他背了一整箱的通化“红梅牌”葡萄酒——那,就是那年代的“张裕解百纳”(而且不是现在6瓶装的小箱子)!进了院,他就成了焦点,一家家的窗子里,投射出多少羡美的目光啊!他还带回来好几个白面包分给我们5个吃……我至今还能想象得出,自己当时惊喜得眼睛都瞪成了牛眼睛的样子!——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啊,物资多紧缺啊,我们每天还在为吃不饱,饿肚子,痛苦着呢——上学路上那一排榆树的皮都被我们一块块扒下来充了饥(破坏了生态环境还毫不觉得)——二哥、青姐、我、武弟几个(好像李弟还没加入进来),还需要每天一换班熬高粱米粥——“分锅底儿”呢!为了给我们这帮小的充饥解饿,哥哥利用支农时积累的经验,带着我们去西朝阳桥外,不,是离长春一汽“孟家屯”很近的地方,到收割后的农田里去捡、去抠黄豆粒(呵呵,跟秋老鼠——鼠口夺食),回来自己用铁锅一炒,那叫一个香啊!那以后,就觉得再没吃过那么香的炒黄豆!

在每一个值得记忆的时候,似乎都有哥哥出现。

小学四年级,我用他留下来的破光板儿乒乓球拍打出了名次,加入了解放大路小学乒乓球校队,哥哥回长春听说了,高兴得像那是他自个似的,立刻用他并不高的收入,花大钱——6块9毛——为我买了一个当时最好的“双喜牌”乒乓球拍——(橙红色的)正粘的碉堡形胶粒儿,钢钢响的高质量的球拍板儿,让我的快攻速度,陡然上了一个新台阶。于是,想着庄则栋 “稳,准,狠,多变” 的口诀,开始学习世界冠军的正反手、近台快攻的打法。那一年,我参赛使校队获得了长春市小学团体第五名。随后,又夺得了长春市中学团体第一名……77年,处对象了,他听说突然在一天晚上来了。刚结识,大哥就来考察,女友好紧张(可她说她多么想也有这样一位大哥呀),我忙于学大庆展览无暇相送只得求她,她以为这又是对她的考察而更加拘谨,以至于将她的一串钥匙连同送给哥哥的二斤点心——蛋糕,牛舌头——从她的拎包里一股脑倒进了哥哥的背篼。由此哥哥又二次返回,其心可鉴……79年,我结婚了,哥哥花49块5为我不知去哪买了一件当时很时尚的皮夹克(哈哈,仿真的!真皮的买不着也买不起)以示祝贺。皮夹克式样好,合身得体,穿起来倍儿提精神,让现在的夫人那个赞美啊!我一穿10多年,至今留在已经易手的吉林老房子(朋友家我做的大立柜)里,成了收藏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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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穿那件皮夹克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)

87年,儿子6岁上学了,那天放学回到家,可把儿子高兴坏了。事后,儿子讲:“我一进屋,挺纳闷,怎么这么香?一看,茶几上放着一捆香肠,大大爷来了,说是给我买的,好家伙,一捆!我妈给我买香肠,从来都是一次一根、一次一根!当时我肚子正咕咕叫呢,禁不住直咽口水……”这会儿,我相信儿子在天国里,依然会记得那扑鼻而来让人垂涎的肉香……

想来,哥哥是一个人,他先挣了钱,可底下是我们一帮五个呀……那时,关照呵护一帮小的,他该是需要怎样的左右权衡,怎样的费心思啊!

手足之恩,之情,念念于心。

86年春节,单位发了年终奖,参加吉化集团标志设计被选中又得了奖,于是,携妻儿去通化来了一次谢恩之旅——送上10张100元,名曰送给大侄女孙小荧的压岁钱——聊表寸心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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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那一年,我们一家与哥哥一家在通化市凤凰山上合影。山下是著名的浑江——印象中——江水很像宝塔山下的延河水。)

 

其实,那情,那恩,哪谢得完,哪偿还得了哇!

如今,我们离得很远,我们不常走动,我们甚至连电话都不打……

为什么?为什么呢?

记忆力从没丧失,感恩心从未泯灭……

近年,又日增怜惜与悲悯情愫——哥哥病了,老了——随着时光的推移,以及我们也在渐渐老去,这种情愫愈发强烈——心,不断被揉搓着……

 

 

 

(待续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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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Comments

  1. 哥哥对我们五个兄弟姐妹的关心照顾是没说的。读了孙军的文章,往事历历在目。现在哥哥病了,也逐渐老了,我们更应该理解他,关心他,照顾他。体会他的心情,他的苦处,和那层他不愿意捅开的窗户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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